現代絲路 唐獎漢學獎得主建構中國古典與西方研究的橋樑 (聯合新聞網)
2018.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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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綢之路」是古代東亞至歐洲之間的陸上貿易通道,絲路的開通,有效促進不同文明之間的文化和商貿交流。

時至如今,雖然商貿交易在科技進步、交通工具革新下已不像過去困難,但文化交流傳承,卻仍殊為不易,本屆唐獎漢學獎的兩位得主,以非母語人士之姿,卻能運用外語分別精湛的詮釋中國古典文學經典以及分析宋代經濟史,替西方研究解開唐宋文明的文學與歷史背景。

來自美國的宇文所安先生以唐詩研究遠近馳名,有多篇唐詩譯作,使西方得以對中國古典文學有全新認識。而出生於日本的斯波義信先生則擅長分析宋代經濟史。他結合地域史、經濟史及歐美史學理論,利用西方手法和中國歷史的特殊性結合,提出不同於以往的新觀點。兩人跨領域的重大研究,將唐宋文化再次搬上世界舞台。雖然兩人研究並無甚關聯,但他們對唐宋文明的貢獻,榮獲本屆漢學獎實至名歸。

中國古典詩文翻譯大家:宇文所安

1946年出生於美國的宇文所安,十四歲時在圖書館裡意外翻閱到中國文學詩集。當他閱讀至李賀的詩《蘇小小墓》中「幽蘭露,如啼眼。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一句,不禁深深為其所吸引,從此開啟了他通往中國詩作研究的道路。他在1972年以論文《韓愈與孟郊的詩》獲得文學博士學位,而後任職於耶魯大學。1992年起,宇文所安擔任哈佛大學的中國文學與比較文學教授,並陸續出版《盛唐詩》、《晚唐詩》、《迷樓:詩與慾望的迷宮》等多部專著。


「我初學中國文言文,是19歲在耶魯的時候。當時正逢冷戰之際,美國連學習現代漢語的人都非常少。」宇文所安深知,自己攻讀的是普遍認為不具實用價值的文學專業,賺不到什麼錢,但他認為「人生更糟糕的事情,就是一輩子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

無異於常人的學習過程:重要的是意志、不怕跌倒。

在學習的過程中,宇文所安就和大部分外國人一樣,困惑於漢語無邊無際的深度以及沒有規律的中國文字。這個痛苦的過程,反而激起他更堅定學習的意志。「了解那些藏在字背後的意思,需要投入一輩子精力和智慧。」如今,他不但講得一口流利的中文,也寫得一手繁複的繁體字。

中國文學實在博大精深,卻沒有打倒這位野心勃勃的漢學家。他對古代詩作的喜愛,尤表現在唐詩當中。許多被認為過於稀鬆平常的詩,卻意外抓住了宇文所安的心。

他曾說:「詩的精妙之處即在於使用的是尋常的筆法,描寫日常生活的景致,卻勾勒出非比尋常的意境。」他對於唐詩的詮釋,在中西方學界中是一種全新的解讀,也吸引了許多國內外學者的注意。並且,他在2015年獨自完成了六卷杜甫詩級的英譯,是學界中國詩集翻譯的一大里程碑。

跨領域的駐足:學習、研究是永無止盡的課題

除卻詩文,中國詩論、文論、文學史抑或是比較文學,也都難不倒宇文所安。他時常藉由文本細讀、建立明確命題,將文學研究從印象提升到知識論的層級,更拋棄普遍認知的文學知識及舊有框架,致力於文與史之間的溝通及互動。透過著作撰寫,他進一步探討中西文學理論的核心差異,並表示中西方學界並非搭不起溝通橋樑,而是人在面對共同問題時,有不同的應對方式。

宇文所安認為,在全球化的趨勢下,人類無可避免各方面的融合。他也相信,真正保護傳統文化的行為,並非適用鎖國、隔離等避而不見的手段,而是要在多元文化交織衝擊時,懂得接納、融合,並轉型。

宇文所安對中國文學的喜愛,其範圍之深,連身處中國文化之中的我們都自嘆不如。他的研究,並不亞於華人學者,並且涵蓋了眾多領域。他自身從不認為較中國學者劣勢。「一個文化要繁衍下去,一定要有新的解讀、新的闡釋,並注入新的活力。」

宇文所安在2018年4月退休,四十年來,他的不遺餘力、好學以及孜孜不倦為漢學開創了新的局面。他的出現,使唐詩乃至中國文學得以走向全世界,引介至普羅大眾及西方,更為中西方學界都留存了豐碩的成果。

中日西漢學文化的淬鍊者:斯波義信

另一位漢學獎得主斯波義信,是日本著名的漢學家、中國史專家,也是日本漢學界「東京文獻學派」代表人物之一。1930年生於東京的斯波義信,在1953年畢業於東京大學文學部東洋史學系。一開始,斯波義信幸運地承教於加藤繁和仁井田陞二,並繼承他們藉由中國公、私法間的互動關係來探究社會變動的觀點。在其指導下,斯波義信也意外為日後的宋代經濟史研究,練就出深厚的基礎。

完成碩士課程後,他在1962年取得東大博士學位,並在1969年進入大阪大學任職。而後,他持續在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及國際基督教大學授課,更於2001年起接受東洋文庫理事長一職,致力將漢學研究普及至大眾。目前,身為大阪大學名譽教授及東洋文庫長的他,持續為中國經濟史與東洋文化的重要推手。

中國古代史的一大躍進:經濟與社會的新視角

斯波義信無疑是中國社會經濟史的重要學者。透過考察中國各地的差異性和多樣性,斯波義信對中國古代史更有了全面的理解。他結合了地域史、經濟史,並將西方史學理論中具通史觀點的方法應用於中國古代史,試圖要讓全世界更了解中國,也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

而在過去,很多學者都由政治、軍事的角度去研究中國,然而斯波義信卻反從經濟、社會活動去剖析,發掘了許多未知的層面以及新視角。舉例來說,《宋代商業史研究》一書可說是他的代表作。他在撰寫此書時,大量利用官方的私人史料、地方志來掌握宋代商業發展及其對社會的影響,同時考察宋代交通、全國市場、城市和市鎮及商業組織的興起,可說是對於宋代的經濟有了全面的探討才出版的心血。

斯波義信的著作不多,但每本書都是多年來嘔心瀝血的成果。斯波義信習慣融會貫通後,統整出嶄新的見解,並建構出自己的一套知識體系,試圖用淺白易懂的文字寫出,讓普羅大眾也得以一觀。

另外,他的著作也多具獨特的開創性,例如,早年《宋代江南經濟史研究》一書,已經成為了西方很多大學的宋代史必備教材。他在秉持日本嚴謹的傳統方法外,又借鑒西方有關社會經濟史的研究理論。這種並用中西理論並融合的研究方法,使他得以開創許多「前無古人」的全新觀點。

永恆燃燒的漢學魂:隨時觀察,追本溯源

斯波義信也曾造訪臺灣多次,並撰寫數篇臺灣的專章。他曾提起台南的「境」作為其觀察當地文化案例。很多人聽過「合境平安」一句,而「境」在台南是一個普遍的共同祭祀圈,也常被稱作「角頭」。附近居民因為共同信仰而聚在一起,一同祭拜並維護鄰里的幾座廟宇。這種因信仰而形成的特殊社會關係,可以看出民眾意識到必須自行組織團體、維護治安的必要性,而廟宇組織則為一種極方便的手段。直至今日,尚有數個「境」仍在運作。

曾有記者問斯波義信,為何對漢學有興趣。

斯波義信如此回答:「日本的學問很多源自於中國,歷史悠久。在日本,很多學習中國哲學和文學的人忽略一件事:若沒有中國文學知識作為基礎,很多將無從理解。」

這兩位漢學巨擘,雖然一在日本,一在美國,卻因為對漢學共同擁有炙熱的心,有緣得以一同站上唐獎舞台。